井底捞

凉透了的狗血虐文选手

【无差搞巍活动联文】关山月如钩(双向暗恋)

* ooc预警,私设如山

* HE!!!HE  HE

*认领一下自己的崽子~

看吧在一群魔鬼里,只有我是最温柔的(骄傲的挺起我的小胸脯)~

【正文】

楔子

平宁五年四月望日,匈奴举国兴师。更练精兵,强逾百万。国师临阵,亲自合围。帝授赵氏云澜精兵五万死守龙城,出征北域。

赵云澜受命出天汉之外,入强胡之域;以五万之众,对百万之军;策疲乏之兵,当新羁之马。然犹斩将搴旗,追奔逐北,灭迹扫尘,斩其枭帅,使三军之士,视死如归。

然此战旷日持久,疲兵再战,一以当千,但犹扶乘创痛,决命争首。赵军死伤积野,余不满百,然匈奴精锐,龙城危在旦夕。赵云澜无奈之下遣副将沈巍往云城借兵。

01

沈巍身披铠甲,手扶宝剑,笔直地站在将军府门前,宛若一尊雕塑。

盛夏日头毒辣,不一会儿他脸部汗水就不住地淌落下来,碎发湿哒哒的覆在脸侧,衣衫尽湿,若是卷一卷,大概能挤出一大盆子的汗液。

西移的太阳将他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过了很久将军府的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秦管家一身常服,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口的年轻人,客客气气的回道“沈大人请回吧,我们老爷说了,无陛下旨意这兵不敢出,还请见谅则个。”

沈巍抱拳一躬到地“烦请管家转告,沈巍求老将军三思,国家边防并非儿戏,将军忧国忧民,必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陛下定不会因此而怪罪将军,若有怪罪,巍愿一力承担。”

秦管家瞅了眼日头,叹口气,“大人稍候,老奴这就去回禀将军。”

沈巍沉声说:“多谢。”

没一会儿,秦管家便返还,讲道:“我们老爷说,于公云城军隶属登州府,出兵是否也要与府尹大人商议;于私赵将军与我家公子械斗,伤了腿,秦家枪法传承断绝,沈大人还是莫要强人所难。”

沈巍抬起头来,平静的眼眸直直地对上秦管家“秦将军想让我怎么做才肯答应出兵?”

秦管家状似为难,神情纠结,半晌才说道:“老爷气头上说过,要让赵将军三跪,五拜,七叩首的从南城门叩到秦府正门,给我家老爷道歉赔罪。不过这就是气话,当不得真,沈大人还是打道回府吧。”

“我知道了,如今赵将军前线御敌,无法抽身,这赔罪沈巍来,还请过些时候,劳秦公子大驾,到正门来。”沈巍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手心中,留下几道的血痕。

秦管家大惊,劝道:“沈大人这是要折煞老奴,不过是口头气话,当不得真啊,您千金之躯,若是伤了病了,我们老爷还不得要老奴的命啊!”

沈巍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无妨,还请秦管家一起到南城门,做个见证。”

楔子

平宁五年四月望日,匈奴举国兴师。更练精兵,强逾百万。国师临阵,亲自合围。帝授赵氏云澜精兵五万死守龙城,出征北域。

赵云澜受命出天汉之外,入强胡之域;以五万之众,对百万之军;策疲乏之兵,当新羁之马。然犹斩将搴旗,追奔逐北,灭迹扫尘,斩其枭帅,使三军之士,视死如归。

然此战旷日持久,疲兵再战,一以当千,但犹扶乘创痛,决命争首。赵军死伤积野,余不满百,然匈奴精锐,龙城危在旦夕。赵云澜无奈之下遣副将沈巍往云城借兵。

01

沈巍身披铠甲,手扶宝剑,笔直地站在将军府门前,宛若一尊雕塑。

盛夏日头毒辣,不一会儿他脸部汗水就不住地淌落下来,碎发湿哒哒的覆在脸侧,衣衫尽湿,若是卷一卷,大概能挤出一大盆子的汗液。

西移的太阳将他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过了很久将军府的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秦管家一身常服,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口的年轻人,客客气气的回道“沈大人请回吧,我们老爷说了,无陛下旨意这兵不敢出,还请见谅则个。”

沈巍抱拳一躬到地“烦请管家转告,沈巍求老将军三思,国家边防并非儿戏,将军忧国忧民,必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陛下定不会因此而怪罪将军,若有怪罪,巍愿一力承担。”

秦管家瞅了眼日头,叹口气,“大人稍候,老奴这就去回禀将军。”

沈巍沉声说:“多谢。”

没一会儿,秦管家便返还,讲道:“我们老爷说,于公云城军隶属登州府,出兵是否也要与府尹大人商议;于私赵将军与我家公子械斗,伤了腿,秦家枪法传承断绝,沈大人还是莫要强人所难。”

沈巍抬起头来,平静的眼眸直直地对上秦管家“秦将军想让我怎么做才肯答应出兵?”

秦管家状似为难,神情纠结,半晌才说道:“老爷气头上说过,要让赵将军三跪,五拜,七叩首的从南城门叩到秦府正门,给我家老爷道歉赔罪。不过这就是气话,当不得真,沈大人还是打道回府吧。”

“我知道了,如今赵将军前线御敌,无法抽身,这赔罪沈巍来,还请过些时候,劳秦公子大驾,到正门来。”沈巍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手心中,留下几道的血痕。

秦管家大惊,劝道:“沈大人这是要折煞老奴,不过是口头气话,当不得真啊,您千金之躯,若是伤了病了,我们老爷还不得要老奴的命啊!”

沈巍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无妨,还请秦管家一起到南城门,做个见证。”

在秦忠和楚恕之争执间,街道上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人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街上都撒上了碎石头?”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秦忠看了四周一眼,往前一步,向着四周围观的百姓摆了摆手“众位父老乡亲,大家安静。就是今日赵家军的沈大人,愿三跪五拜行七叩首至将军府门前,代赵将军向我家老爷赔罪。大家都散了吧,没大事儿。”

“你……”楚恕之一听秦忠的这般说辞,急得举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站住,别去,借到兵再说……”

“大人,您怎么能任凭他们这般给赵家军抹黑。”

“我自有办法……”

沈巍抬脚在碎石路上行了三步,便撩起衣袍,曲起双膝直直的跪了下去,尖锐的石子毫不留情的刺进沈巍的膝盖,坚硬的棱角隔得膝盖生疼,沈巍暗暗咬了咬牙,眉头都没皱一下。跪过后沈巍站起身来,前行两步复又跪了下去弯腰轻轻俯下身去行了一个拜礼,朗声道“沈巍拜求秦老将军出兵支援龙城,共抗外敌,同守疆土。”

“你!”秦忠大骇,他完全没有想到沈巍会来这一手,如果他真的这么一拜一喊的走下去,这仗势欺人的帽子还真就扣死在了秦家军的头上了,秦忠终于撕开了那张“不得已”的面具,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沈大人这是不打算请我们将军出兵了?”

沈巍并没有理睬身旁的人,行至七步又直直的跪了下去“沈巍拜求秦老将军出兵支援龙城,共抗外敌,同守疆土。” 

“够了!”秦忠恼羞成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秦管家收回刚才说的话。”沈巍盯着秦忠的眼,平和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不容抗拒的压迫力,秦忠的手心瞬间就冒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避开沈巍的目光,强装镇定的说道“我说的又没错,为什么要把话收回去?”

沈巍闻言轻哼一声,往前迈了一步,附在秦忠耳边小声的说道“秦管家大概是忘了秦小公子是因为强抢民女而被赵将军出手教训的了吧?秦管家难道要我把这一切都抖出来?”

“你……”

“既然家丑不可外扬,那还是请请秦管家把刚才的那段话收回来吧。”

秦忠狠狠的剜了沈巍一眼,转回身去冲着围观的人作了个揖:“各位父老乡亲,此事是沈大人与我家老爷的私事,还请各位乡亲不要乱传,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还是请回吧。”语毕,秦家的下人极有序的冲了上来,驱赶着围观的人群,不多时街道上便已经没了行人的踪影。

秦忠看了一眼空旷的街道,得意的抬了抬手“沈大人这下满意了?”

“哼……”沈巍心里冷笑不止,看这城中百姓惶惶的样子,想这秦霖没少在城里作威作福。

“既然沈大人满意了,那就请继续吧。”

沈巍点了点头,正准备迈步,就被秦忠喊住了“沈大人,这磕头得磕响头才有诚意,您这头磕的无声无息的哪里是求人的模样?”

沈巍闻言脚步一顿,他抬头轻轻扫了秦忠一眼,秦忠看的清楚,沈巍眼睛里带了杀意,秦忠后退几步,正要招呼下人过来,就见沈巍曲膝跪了下去,双手推开地上的碎石,额头重重的磕了下去,“咚”的一声,敲得楚恕之瞬间红了眼睛。

沈巍撑着腿站起来,迈步向前走去,很快沈巍的膝盖就渗出血来,尖锐的石子和血肉模糊的膝盖一次又一次的摩擦着,鲜血顺着小腿缓缓的流了下来,积在鞋子里,每走一步,便将身后的血痕拖长一步。

到后来沈巍脚步渐渐不稳,努力撑住地面才勉强能直起身来,还没等再迈出一步,双膝便突然失了力气,重重的摔跪回地上。

“大人!”楚恕之惊呼一声,小跑过去想要扶沈巍起来,却被他轻轻推开。

“没事,我能自己起来。”沈巍咬住下唇,手指死死的扣住地面任由锋利的石块扎进手心,借着地面的支撑缓缓站起身来,拖着僵硬的腿继续往前挪动。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沈巍终于来到了将军府前。

秦霖冷眼看着阶下的年轻人,嘴唇干裂的泛着白色,额头上隐隐有血的痕迹,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散乱了,浑身上下都是尘土,衣摆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渍,整个人狼狈不堪。

沈巍跪在地上,努力控制着身形,哑声说道“沈巍拜求秦老将军出兵支援赵家军,共抗外敌,同守疆土。”

“哼”秦霖狠狠的啐了一口“本将军可没有说过只要你求我就答应出兵。”

“你!”沈巍闻言心里一震,蹭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膝盖突然伸直,膝盖上传来的剧痛,沈巍眼前一黑,一个咧咧就要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楚恕之眼疾手快,一把将沈巍扶住。

“你还是回去吧,我是不会答应出兵的。”

沈巍扶着楚恕之的手一顿,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有些疑惑的抬了抬眼睛,看到秦霖嘲讽的笑沈巍也轻轻笑了。他挣开楚恕之的搀扶,后退一步抢过楚恕之的佩刀飞身上前,死死制住秦霖,将刀直接架在秦霖的脖子上。

变故突生,秦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沈巍死死钳制住了,刀刃悬在他的脖子上沈巍轻轻用力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红痕,秦霖吓得一抖待在原地不敢动作“你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要造反吗?”

沈巍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我猜虎符就藏在将军身上,秦将军您说我猜的对吗?”

“哼,你就算拿到了虎符也不可能调动秦家军。”

“哦?什么时候这秦家军成了老将军的亲兵了?就连朝廷调兵的虎符都敢不认了?秦将军这是存了反心呐?”

“你不要胡说,我秦家军对圣上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既然忠心耿耿又怎敢因私仇至疆土百姓于不顾,放任外贼侵我疆土,屠我父老乡亲?你口口声声说忠于陛下,到头来却做了同投敌卖国一样的勾当。”

“你……你休要胡言!”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老将军心里清楚!龙城是北境的核心关口,龙城一破匈奴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整个中原危在旦夕!老将军手掌军权却尸位素餐不肯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那沈巍便逾越了,替老将军担了这保家卫国的责任,到时候金銮殿上,谁对谁错陛下自有圣断。”说罢沈巍就招呼楚恕之近身搜兵符。

“且慢!本将军出兵就是!”

“好。”沈巍挑眉一笑,冲楚恕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人退下。

沈巍将刀从秦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冲他躬身一礼“那就劳烦老将军调兵遣将了。”

秦霖神色复杂的,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回了将军府。

沈巍就这么躬着身子,一直等将军府的大门关紧也未曾直起腰来,楚恕之快步跑上来,轻轻扶住沈巍“大人?大人!我扶您回客栈歇一会儿吧。”

“不必……”沈巍闭上眼睛,努力熬过眼前的黑暗,才扳住楚恕之的手嘱咐道“我就在将军府门前的等着。”

——

将军府内

“老爷当真要出兵帮赵云澜?”秦忠早已经将今天下午的事儿一字不差的与秦霖说了一遍。一提起沈巍下午抓住他短处的样子,就有一股怒气哽在胸口“老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派人解决了他。”

“蠢货!”秦霖怒斥一声“沈巍这厮拿国家大义来压我,让我如何能坐视不管!我若不出兵救援,这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就是通敌的大罪呀。”

“老爷,这少爷的仇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秦霖把手里的茶杯摔在桌子上“去把张副将传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

秦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脑子里也在算计着,如何既不留下把柄又能置赵云澜于死地,渐渐的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来……

“张副将,你即刻点五千兵马,明日午时正式出兵。”

“将军,您真的打算出兵救他?”

“不,这兵自然是要出的,不过救不救赵云澜那就是另一码事儿了。”说着秦霖示意他附耳过来,两人嘀嘀咕咕密谋了好一阵子。“记住这次点兵全部都选咱们自己的心腹。万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

片刻后,将军府派人传出话来,明日午时就可出兵。

沈巍得了秦霖的许诺心里悬着的石头陡然落了下去,眼前的迷雾越发浓重起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栽向地面。

楚恕之吓了一跳,抬手揽住瘫软的人,手忙脚乱的往回寄宿的客栈。楚恕之知道,依沈巍的性子,定会随援兵一起出发。

行军环境极苦,昼夜奔波,伤口最容易感染,这膝盖可是关键部位,若是真的感染了,今后连行走都是麻烦。楚恕之不敢耽搁,匆匆打来热水,想趁那人昏迷的时候将伤口处理一下。

沈巍膝盖上的衣服被血凝成硬邦邦的一团,紧紧的糊在伤口上,连剥离都是麻烦。楚恕之沾着水小心的浸湿沾在伤口的衣裤,温水透过衣料渗进伤口,好似无数细针扎在皮肉上,痛感侵蚀着男人脆弱的神经,将他从并不安稳的梦里拖拽出来。

几乎下意识的抿住薄唇,将嘴里的呻吟嚼的的粉碎,和着血吞进肚里。银针从伤处探过,将碎石和布料从模糊的血肉中分离出来。

沈巍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他抬手擦掉几乎流进眼睛的冷汗,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催促:“时间宝贵,你再快些。”

药粉刚撒进去,伤处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尖锐的疼痛刺激着脆弱的意志。“嘶――”下意识的痛呼立刻从沈巍的唇齿间溢了出来,转瞬又被他吞了回去。极致的忍耐早已经刻进他的骨头里。

“大人,疼您就喊出来,别忍着……”沈巍膝盖周围肿了半指高,膝盖上仿佛糊着两团深红色的肉糜,看着惨烈的伤口,楚恕之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这么深的伤口怎么能不疼呢?楚恕之见沈巍忍得辛苦,忍不住开口劝道“大人,咱自己跟在军队后面走吧,行军的速度太快,您的膝盖受不了啊!”

“不……不行”沈巍断然的摇了摇头,剧痛下的连句子都被他咬的破碎“我不放心将军……”

“您这个样子怎么能骑的了马!”

“我……无妨。”沈巍重重喘息了几口,压下上药时的剧痛“你速去买辆马车,我乘马车走。”

“大人……”

“去安排吧。”

“是。”楚恕之长叹一口气,虽然心中千般不忍,到底还是顺了沈巍的意思,转头去安排了。

02

午时  城门

张谦带着五千军士排列整齐,整装待发。沈巍在楚恕之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城楼,同秦霖张谦等人并排站着,检阅城下斗志昂扬的将士们,士兵几乎要一直排到城外百余米,一面面军旗一望无际。秦霖看的心中热血沸腾,他指着城下的将士们对沈巍说“如何?这五千将士可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沈大人可还满意?”

沈巍目光仔细扫过城下的将士们,他们都精神抖擞的,确实是一群精兵。沈巍疑惑的看了秦霖一眼,他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有这群将士在,龙城的燃眉之急应该就可以缓解了。想到这里沈巍轻轻一笑,拱手道“多谢秦将军。想来有这秦将军这群虎狼之师在,小小匈奴定不敢再犯。”

秦霖闻言笑的格外爽朗,他举起手里的烈酒,为众将士践行。

秉旄仗钺,陈师鞠旅

张谦一声令下,将士们齐吼一声,列队向着龙城的方向行去。

官道年久失修,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沈巍一再催促楚恕之快点再快一点,马车应尽时颠簸的厉害,这一天走下来,整个人的骨头都要被颠的散架了,细想起来竟比骑马还要累些。

“大人,天色不早了,您身上还有伤就早些歇着吧。”

“还需多久才到龙城。”

“依照这个行军速度,还有两天就能到了。”楚恕之弯了弯身子趴在沈巍耳边小声的耳语着“我刚刚听前去探查的士兵说,匈奴还未能靠近龙城半步,大人放心,赵将军安全着呢。”

“那就好。”沈巍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轻松了不少“将军不必出战,到时候只需要撑到援军来,就彻底安全了。”

“大人,小的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楚恕之看着沈巍陷入沉思的样子心中刺痛,他自幼跟在沈巍身旁,自家主子的心思他自然是知晓一二。沈巍是赵心慈的义子,他的生父沈溪同赵心慈一样隶属于裴老将军账下,两人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兄弟,后在西北一役中沈溪为救赵心慈中箭而亡,赵心慈感念沈溪的恩情便传信回京,让家人将沈溪的妻儿接到自己府里照顾。后来又收了沈巍沈绵收做义子,尽心尽力的培养两人,沈巍十八岁考中了武举后,拒绝了朝廷的指派,执意进了赵家军跟在赵云澜身边,做了他的副手。

赵心慈无数次叹息过,以沈巍的武功和谋略不用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何必死心眼的跟在自家混小子身边,给他收拾烂摊子呢,虽然沈巍嘴上说着要报义父养育之恩,但他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楚恕之的眼——自家少爷分明是对赵小将军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楚恕之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仔细为沈巍收拾着膝盖上的口,一天车马颠簸,伤口早已经裂开了,纱布被血痂紧紧粘在伤口上,根本取不下来。楚恕之有些担忧的看了沈巍一眼。

“撕吧,我能忍的住。”

“公子,您这又是何苦……”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自从沈巍入伍以来便不让他称呼他公子,只说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万万不可乱了规矩引将军不快。

“能为他分忧解难,不苦。”

“公子,您忍不住了就喊出来,别伤了自己……”楚恕之取了一盆温水,轻轻洒在伤口处,想把伤口处的的纱布取下来。沈巍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抠住座下的软垫,努力放松了身体,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如果不是腿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着,楚恕之还以为沈巍真的是感觉不到痛的。

“公子,我要去纱布了。”

“嗯……”沈巍硬生生从鼻子里挤出的一声闷哼,算是应了。

楚恕之看了沈巍一眼,心知长痛不如短痛,一咬牙把膝盖上的纱布撕了下来,“呃……啊”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剑眉死死的拧在一起,双眸紧闭着,牙齿没入唇内,额上如雨的汗水顺着优雅的颈线蜿蜒而下。

楚恕之见状更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迅速将伤口清理了一下,重新将药粉撒进去。做完这一切,沈巍的身子猛得向后仰去,双手也无力的垂落下来,楚恕之一惊,忙起身去扶沈巍,入手才发现沈巍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楚恕之把人安顿好才起身准备去换盆水帮他擦身。楚恕之回来的时候沈巍已经昏睡了过去,他看着那人如玉的睡颜,心里酸涩的厉害,心里不禁为沈巍打抱不平。赵云澜性格莽撞有有些争强好胜,这些年来没少惹祸,一直都是沈巍在身后替他打点一切。更让楚恕之心寒的是赵云澜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在京城的时候留恋花丛,被赵老将军追着打,后来到了龙城倒是收敛了不少,但是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的样子。

自家公子的一片痴心是付错了人。楚恕之长叹一声,果然这情爱如棋一般,谁先动心,谁便会满盘皆输。

“痴人啊——”楚恕之摇了摇头,将满腹劝导的话儿咽了回去。

03

赵云澜军帐

“禀将军,沈副将来信说秦霖派张谦带五千精兵前来支援,明早就能到。”

“太好了,这下我们不用愁了。”一旁的大庆一拍大腿,激动的差点吼出来,龙城现在岌岌可危,对阵两方早已筋疲力尽,如若此时沈巍能借来精兵,不仅可保龙城不失更能直捣匈奴老巢。

“秦霖对我怀恨在心,又怎么可能借给咱们精兵?可别有诈。”赵云澜心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会吧,就算是秦霖恨你,在国家大义面前他还能疏忽不成?”

赵云澜转头问传音兵“信里可曾说沈巍他们的情况。”

“回将军,不曾提过。”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云澜挥了挥手,示意传信兵退下。

“赵兄,你在担心沈大人?”大庆见帐篷里没了外人,说话也随意了不少。

“秦霖此人小肚鸡肠,此次他肯借精兵给我们,肯定没少刁难小巍,我怕他……怕他为了借兵做出什么傻事来……”

“赵兄,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在乎的要命,还不告诉他,说不定沈大人也……”

“不行,绝对不行。我存了这个心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绝不可把他也拉下水。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

“赵兄!你难道看不出沈大人待你也与旁人不同吗?”

“他只是把我当成挚友而已!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免得污了他的名声。等此战结束,我便上书朝廷让他回京城。”

“你们这是当局者迷……”

赵云澜转过身来,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苦涩“大庆,我不能毁了他。你知道吗……我不能为图一时痛快毁了他……”

“老赵……”

“就这么定了,先做布防图。”

这几日匈奴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进攻的愈发猛烈,城中的所有的将士枕戈待旦,日日夜夜守在城上,实在困了就找个地方眯一会儿,清晨的冷风透过铠甲直吹进骨子里,城墙上的兵士们冷的狠了就使劲搓搓手取暖。城下伴随着惨叫传来阵阵砍杀声,不停的有受伤的士兵被抬下去。城门外到处都是残缺不全,开膛破肚的尸体。

匈奴攻城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落下来匈奴才暂时停止了进攻,赵云澜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令,撤下一批兵士们休整,清点人数轮班站岗,大庆带着一些百姓开始动手修筑破损的城墙,清点剩余的粮草,时刻准备迎接敌军新一轮的进攻。夕阳渐渐的沉落,赵云澜站在城墙下远远眺望着这片血染的焦土,神情疲惫不堪,大庆跟在他后面劝慰着“将军不要着急,援兵明日便到了,到时候咱们内在夹击,定能一举击退匈奴。”

赵云澜轻轻点了点头,将满心的挂念偷偷咽下。

04

翌日一早,匈奴大将军便又来叫城,口里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开城门!”

“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出城迎敌。”

“将军万万不可啊,咱们龙城的兵力哪里够和匈奴硬碰硬的?”

“你们看,那是什么?!”说着赵云澜抬手一指远方,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铁蹄声伴着喊杀声渐渐传来,匈奴大军后方开始骚动。

“援兵来啦!援兵来啦!”

“大庆,你带着几队守着城,其他的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杀!”

将士们手中拿着沾满血的武器,井然有序的站在城门前,浑厚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发出阵阵闷响,就像是为他们敲响的战鼓。轰的一声巨响,两扇城门被彻底敞开。“杀!”冲天的杀气伴着狂奔的马蹄声冲出城来。赵云澜手里拿着一杆长枪,直直冲入敌军阵中,银枪扫过,开出一条血路,不多时赵云澜身上银甲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沈巍在马车里远远看着赵云澜不要命的打法,心里急的很,取过自己的铠甲穿上,拿起武器就要上马迎敌。

“大人,您还有伤,不能去啊!”

“战场上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不必再说了。”

“大人……”

沈巍一把推开楚恕之,抢过一匹战马,翻身就要上马。膝盖上的伤口刚刚结痂,突然弯曲有被生生挣裂开来。沈巍疼的身子一倾,死死揪住马缰才没有摔下马来。沈巍咬了咬牙,把脚蹬进鞍子上努力坐直了身子,顾不上膝盖处的疼痛,一扬马缰加入战场中。

沈巍手握长刀,在敌军阵中横冲直撞,不多时就来到了赵云澜身旁。

“将军!”

“小巍?你可还好?”赵云澜匆匆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不妥才放了心。

“属下没事。”

“那就好,此次借兵多亏了你,等这仗赢了,我上书朝廷,给你记上一大功。”

沈巍见赵云澜兴致高也不忍心拂了赵云澜的好意,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匈奴军队被前后夹击,没多久就出现了溃败之势。赵云澜见匈奴已经存了后退之心,驱马上前飞起一枪将敌军将领挑下马来,匈奴军队见自家统领已死,军心瞬间散成一盘沙,纷纷后退各自逃命去了。

赵云澜带人追出几里才示意大家停下步子。

“将军,不追了?” 

“穷寇莫追,收兵吧。”见匈奴溃败而逃,赵云澜舒了一口气,赵家军在这一役中死伤惨重,再追下去恐会遇见埋伏,还是尽早收兵的好。 

赵云澜带着将士来到城门前,却发现城门已经关闭了,赵云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多想便差人去喊门。

“赵将军回来了。还不快快开门!”那人一连喊了三声也不见城门打开,赵云澜心里有些纳闷,刚要驱马上前,就被沈巍抬手拦住了,“让属下去。”

沈巍话音未落就张谦从城墙上探出身来,对着城下的人喊道“哪里来的叛贼,胆敢冒充赵将军。赵将军早就已为国捐躯,哪里容得尔等污蔑?”

“张谦,你想干什么!”

张谦冲着赵云澜得意的一笑,向后轻轻一摆手“放箭!将这群流寇就地射杀。”

瞬间满天的箭矢冲他们袭来,赵云澜他们迅速抽出近身的宝剑格挡着,不过作用并不是很大,很快他们身边的将士们纷纷中箭倒地。

赵云澜气红了眼睛,心知是被秦霖算计了,抄起银枪就要冲上前去,张谦现在城墙上看着赵云澜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的更加得意,他伸手抽出两根羽箭,张满弓对准赵云澜的心口射了出去。羽箭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啸响,沈巍扔下手中的武器,飞身一把拽住赵云澜,将人紧紧的护在自己的怀里。

“噗呲——”

羽箭穿透铠甲,直直扎进沈巍的背上,沈巍疼的眼前一黑,身上也失了力气,羽箭巨大的惯性差点将他拖下马来。

温热的血滴喷到赵云澜的脖颈上,烫的他瑟缩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又鲁莽了,才害得沈巍帮他挡了一箭。他一把拉住快倒下去的人,焦急的问“沈巍?沈巍你怎么样?!”

“走……快走……”沈巍趴在马背上,手轻轻推着赵云澜,示意他先离开。

“好,走。咱们一起走……”说罢赵云澜揽住沈巍,把他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一柄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挡开如蝗的箭矢,调转马头向远处飞奔而去。

“追!快追上他们!”张谦见赵云澜带人离开,点起兵马冲他们追去。

赵云澜怕张谦带人追过来,便调转马头钻进了山中。山中不少高耸入云的大树,茂盛的枝叶层层叠叠将山形都遮盖了起来,形成天然的屏障。马儿进了山便也放慢了速度。驮着背上的两个人一点一点往树林深处走去。赵云澜把沈巍搂在自己怀里,尽量减少颠簸带来的痛苦,天黑的时候,赵云澜终于半山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赵云澜钻进洞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点起篝火把洞里的虫子驱赶了一遍,才把沈巍抱进山洞安置妥帖。赵云澜这才注意到沈巍已经痛的晕厥了过去,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衫,顺着铠甲的缝隙流了下来,赵云澜心里一惊,知道拔剑这个事儿耽搁不得,连忙给沈巍喂了一口水,轻轻拍了拍沈巍的脸想把人叫醒“小巍?小巍醒醒!”

“嗯……”

“小巍,你身上的箭耽搁不得,得尽快拔出来。”

“好,你拔吧,我撑得住……”

赵云澜敛了一下眼睛,将眼底的心疼掩下“疼就喊出来……”

“好……”

箭柄长长的露在衣服外面,赵云澜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箭柄就听到那人瞬间粗重的故意,和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赵云澜心中大怵,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动,“小巍,你忍忍我用佩刀把箭柄割断。”

箭柄搅动着皮肉,将伤口扯得更大,沈巍虚弱的笑了笑“不用,你直接带着箭柄拔就好。我忍得住。”

“好。”赵云澜轻轻点了点头,用刀划开伤口处的衣服,轻轻晃动着箭矢,等箭矢微微松动的时猛的用力一拔……

“呃……”剧烈的疼痛自伤口处传来,沈巍身子被拖了起来,箭头带着倒钩拔出时还不忘咬下一块鲜红的血肉,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从伤口迅速蔓延到全身,他仿佛是被压在了巨石下,连呼吸都是极其困难的。汗浸透额角的发丝,汇成缕流下,沈巍的意识渐渐模糊,循着熟悉的气味,脸颊蹭向赵云澜扶他的手,下意识的便一口咬了上去,疼血腥味瞬间蔓延在口腔里,疼痛似乎得到了发泄,沈巍挣扎的身子也渐渐安静下来。赵云澜疼的顿了一下,随即将手往他的嘴边送了一下,倒是方便了沈巍的动作。

箭矢带着一团血肉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出去,沈巍背上留下一个极深的血口子,皮肉外翻的样子看的赵云澜心惊胆战,鲜血顺着箭矢拔出的方向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液溅了赵云澜满身满脸。鲜血瞬间染红了伤口处的布条,大量失血让沈巍无意识的蜷缩着身体,赵云澜见伤口无法止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突然赵云澜的眼睛扫过篝火堆,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将佩刀放在火上来回烤热,然后欲言又止地对昏迷中的沈巍:“小巍,这是目前能止血的唯一一个办法了,虽然疼了些,但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赵云澜割下一片里衣,塞进沈巍的嘴里怕他疼极了会咬伤自己的舌头,他右手握紧沈巍的手,一咬牙将烧红的刀背摁在沈巍的伤口处,只听“呲——”的一声,皮肉被火热的刀背烫过,冒出腥臭的味道。沈巍疼的直哆嗦,人一瞬间从昏迷中痛醒了过来,额头上青筋胀起,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里不断地渗出。右手死死攥住赵云澜的手,将他的手勒得咯咯直响,另只手的手指则已经扣进了地里,指甲里嵌的全都是小石块儿,指尖也磨得鲜血淋漓。

赵云澜紧紧回握着沈巍的手,轻声安慰道“好了,已经好了……”

沈巍的身体无意识的痉挛着颤抖着,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赵云澜又在沈巍的伤口上敷上金疮药,将还算干净的里衣撕成条儿,把伤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得严严实实,这一番动作下来也着实让沈巍痛了好几次,不过跟刚才相比已经是轻多了。沈巍脱力般的倒在赵云澜的怀里,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赵云澜丢掉手机的钢刀,一把将怀里的人儿轻轻拦住,浑身的热血几乎同时同时冲到眼底:“小巍,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沈巍闻言微微动了一下,伸出手,扯住赵云澜的衣襟,声音弱的如同蚊蝇。“云澜,抱歉……为难你了。”

赵云澜握住沈巍冰凉的手,小心翼翼的收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怀里昏睡的人儿。压抑了多年的爱意在此刻突然迸发,目光贪婪的扫过沈巍的眉眼,像是要把人烙进自己心里。

细风吹来,沈巍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子,赵云澜见状忙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给他披上,赵云澜抬起身子时眼角扫过沈巍安睡的脸,神使鬼差的,在沈巍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等沈巍睡熟了,赵云澜将山洞遮盖严实,准备去寻一些水,沈巍刚刚失了不少血,身体自然是缺水缺的厉害。

赵云澜回来的时候沈巍还没有醒,赵云澜小心翼翼的把人揽起来想喂些水给他。无奈沈巍意识还没有恢复,水袋极难让他吞咽下去,无奈之下赵云澜只得自己先饮了一口,把水含的温热了才缓缓渡到沈巍口中。

一个吻一口水的喂了下去,大半袋水喂下来竟然让赵云澜产生了些……不舍。

当夜沈巍果然烧了起来,浑身烧的滚烫,仿佛是陷入了噩梦之中四肢不安的挣扎着。赵云澜怕他把伤口撕裂,便用手轻轻箍住他的四肢,陪在无尽的黑夜里挣扎。赵云澜不信佛,但那一夜他求遍了所有的菩萨。

直到第二天中午,沈巍身上的温度才渐渐降了下来,人脱水脱的厉害,迷迷糊糊中嘴里不停的的念叨着要水。

赵云澜听了,忙取过水袋就要给人喂,急急忙忙中一口给得猛了,惹得沈巍一阵呛咳,赵云澜这才扔下水袋急急帮他拍着背,直到沈巍咳嗽完了,浓长眼睫缓缓张开,看着赵云澜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将军……”

“你嗓子痛就先别说话。”赵云澜止住沈巍的话头,将水袋举在他面前“再喝口水润润嗓子。”

沈巍就着赵云澜的手勉强喝了几口,这才注意到那人手上缠着一圈布条“你的手怎么了?”

“哦!”赵云澜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小心划了一下子,无妨。”

“让我看看……”沈巍抬手就要去拉赵云澜的胳膊

“一个小口子有啥好看的。”赵云澜本能的想捂住手跳开,但又怕扯动沈巍身上的伤口只能僵在原地,老老实实的让沈巍拆开了他手上的纱布。

宽大的手掌上印着几圈很深的牙印,因为浸了水的缘故,伤口被泡的鼓鼓囊囊的泛着白色,沈巍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疼吗?”

“不疼,就是被小狗咬了一口。”

“对不起……”沈巍脸瞬间红的像是熟透的果子,他低下头避开赵云澜调笑的视线。“我帮你上点药。”

“哎哎哎”赵云澜拦住沈巍磨药瓶的手“这么点小伤用不着上药,这点子药还是给你留着吧。”

“可是……”

沈巍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赵云澜开口打断“饿了吧,来吃点东西。”赵云澜笑着又把怀里的干粮掰出一块塞进沈巍的手里。

“哪儿来的?”

“那天敌人攻城攻的紧,我命人在战马的马鞍里备了干粮,没成想在战场上没用上现在却用上了。”

“你还没吃呢吧,你先吃吧,我不饿。”山外张谦的人追的正紧,一小块儿馒头都有可能成为最后救命的稻草,哪怕还有一丝生的机会,他都要留给赵云澜。

“我吃过了,这是剩下的,你赶紧吃吧,都睡了一天了还不饿,谁信呢。”赵云澜复又将馒头塞回给沈巍:“你多吃点,伤口才能好的快,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回京城,告御状,我就不信扳不倒那个老不死的。”

“……”

赵云澜见沈巍还是不肯接,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吃了它,这是命令!”

沈巍接过馒头,虚弱的笑了笑,努力抑制着腹中的翻涌的饥饿感,小口小口的啃了一口又将干粮递回给他,“一人一口。”

赵云澜的目光一寸一寸的从沈巍的脸上移到手里只咬了一小口的干粮上,复又移了回来,目光在两个物品上不断的穿梭。

末了紧绷的肌肉瞬间一松,赵云澜一把抢过眼前的吃食,几口便将吞进了嘴里。两颊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很是可爱,突然赵云澜一把擒住沈巍的下颌,低头向他紧闭的嘴唇吻去。

沈巍一时愣住了神,竟然也没有反抗。柔软的唇瓣紧紧贴了过来,霸道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冠,一点一点把生命的燃料渡进了他的嘴里。

沈巍心里大惊,想要挣开时却发现那人早已经死死箍住了头颅,只能仰着头一点点的接受霸道的馈赠。

赵云澜直到将嘴里的食物投喂干净才轻轻松开对那人的禁锢,沈巍两家颊羞的通红,眼睛湿漉漉的活脱脱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赵云澜看着眼前羞恼的人儿,眼睛里带了说不出的眷恋“小巍,算我求你,好好活着。”

“将军……”沈巍被赵云澜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垂下头,岔开话题“拔下来的箭呢?”

“在那儿呢”赵云澜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断箭“怎么了?”

“钩刺箭是秦家军特制的箭头,你好生留着,说不定以后会用的上。”

“好”赵云澜轻轻点了点头,眼睛落在那人微微红肿的嘴唇上,心情极好的挑起一抹笑。

05

张谦那边已经有了搜山的动作,赵云澜出门寻路也变得越发困难,每日只能早出晚归的避开搜索的人马。

不过这倒是给了沈巍偷偷收拾膝盖伤口的机会,沈巍趁赵云澜不在洞里,摸索着想要给膝盖上的伤口换换药,没成想刚刚挪动一下身子被急急赶回来的赵云澜抓了个正着。

赵云澜只当是沈巍坐的累了,想要换个姿势,忙出声制止住他的动作,快步走上前去将人环住,帮他轻轻翻了个身子,没成想这一动倒是扯动膝盖上的伤口。

沈巍呼吸一滞,有些心虚的偷偷瞄了赵云澜一眼。

“怎的?可是背上的伤口又疼了?”

“没有……”沈巍垂下眼不敢看赵云澜的脸,偷偷往后缩了缩,想用衣服把膝盖上的血迹挡起来。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赵云澜知晓沈巍不善于说谎,他这般躲闪肯定是藏了什么,便轻斥了一声,制止住沈巍的动作。

沈巍见事情败露,不敢继续躲闪,只能任由赵云澜脱下他的鞋袜,挽起裤脚检查,血渍的裤子被缓缓掀起,沈巍膝盖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展露再他的眼前。

赵云澜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努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

“沈巍!你真把我当三岁孩童?你别想着瞒我,你为了借兵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

“你要我现在就去找秦霖问一问吗?”

“赵云澜你疯啦!”

赵云澜回过头来冷冷的瞪着他,沈巍在赵云澜的注视下轻轻低下了头,瓮声瓮气的说“他让我三步一跪的向他赔罪……”

“这个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对不起,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你害了龙城的将士……”

“小巍,这不怪你,秦家是唯一的援兵人选,而且秦霖恨得一直都是我,他此番动作无非就是想取我性命,归根结底应该是我连累了大家才对……”

“云澜,不怪你……”

“膝盖还疼吗……”赵云澜极小心的捧起沈巍的腿,用嘴巴轻轻吹着气。

沈巍看着赵云澜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风轻轻拂过伤口留下酥酥麻麻的感觉“不疼了……”

“小巍,为了我你不值得这么做。”

“值得”沈巍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为了赵云澜哪怕是让他闯刀片淌火海他都不会有一丝犹豫,更何况这这一点点小伤。

“沈巍!”

“赵云澜,你的命比我的命更重要,张谦的人已经开始搜山了,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你赶紧带着东西先走……”

“那你呢?”

“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我就留在这里等……”

“等他们把你抓回去严刑逼供,让那些刑具榨干你最后一滴血,然后死在某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我会尽力拖住他们……”

“沈巍?!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你把我赵云澜当成什么?!”血液冲上头顶,愤怒几乎要将他吞没,手指的力气渐渐控制不住,几乎要捏碎沈巍的胳膊,“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是拖我也要拖着你一起走!”

“赵云澜,现在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把你拖死在这里。”

“我没有闹小孩子脾气,沈巍你不用推开我,我永远都不会撇下你一个人走的。哪怕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共同走过一辈子了!”话一出口赵云澜的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爱你,哪怕死同穴我也是乐意的,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我做不到……”

“什么?你说什么?!”

赵云澜长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一旁,盯着眼前的人极郑重的重复道“沈巍,我爱你。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知道这违背天理,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心思龌龊的人,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刚开始以为是太久没接触过女人了,我去青楼看着那些妖娆的女人怎么都动不了心,动不了情。我心里想的全都是你……”他把脸埋进手里,声音呜咽“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恶心,但是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带你出去,让我看着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不用担心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沈巍沉默了很久,一动不动的看着坐在一旁的赵云澜,眼睛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小巍,我说到做到我绝对不……”

沈巍痴痴望着眼前的人,刚刚赵云澜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打在他心上,心头翻涌起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恍惚中深埋心底的话儿脱口而出“我也是……”

“什么?”赵云澜瞬间呆立当场。

“……”

“小巍,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巍敛了神色,避开那人炽热的目光“我说你该走了……”

“放屁!”赵云澜猛的站起身来,一脚踹开身旁的石头,心里无处安放的焦虑和激动一瞬间喷薄而出“你也爱我对不对,沈巍,刚刚那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

“没有……”

“沈巍,你别再骗自己也别再骗我了好不好?”赵云澜紧紧箍住那人的肩膀,强硬的扭过他的脸,目光触及,是久违的温暖与悸动。

他所爱的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的事,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却好像是千载难逢的巧合和机缘。

“呵……”赵云澜眼睛里含着泪却突然咧开嘴笑了“这是真的对吗……”

沈巍的眼睛闪了闪,否认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的小心思在赵云澜的注视下无处遁行“……”

好巧,我们恰好都爱着对方

“小巍,小巍……”赵云澜喃喃的念着爱人的名字“等我们回京城告御状平了冤情,我们就卸甲归田好不好,做一对闲云野鹤,游遍大好河山……”

“云澜”他轻轻挣了一下,努力拉开和赵云澜的距离,强迫自己放冷了声音“你不该这样,你是义父的独子,你应该传承赵家的香火,娶妻生子……”

“沈巍,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爹他……早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接手赵家军的时候我便和他坦白了。”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和义父直说。义父他……”

“他是默认了的。”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爹他不许又怎会让你进赵家军?小巍,既然今日我们互通了心意,那中间便再无阻碍了。在不知你心意前我便做了终身不娶的准备,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个孩子。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过继一个。怎样?小巍你可愿意与我许这一世?”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沈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鼻头的酸涩,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怎么可能不爱他。他恋他入骨,但不愿把心思表露分毫。因为他怕,怕赵云澜觉得恶心,怕赵云澜不愿意再见到他……

“小巍……”赵云澜哽咽着喊了他一句,“以前我不知你的心思,才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怕会引你厌恶。而今日我们既然都知晓了彼此的心思,那就不要再藏着躲着了,好么?”

“嗯……”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沈巍蓦然感觉心里有阳光斜入,暖暖的融进心底。

赵云澜小心翼翼伸出手,犹豫了半晌才说“我能……抱你一下吗?”

沈巍一愣,继而忽然前倾了身子,抢在赵云澜之前一把抱住了那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力气大到把他的骨头都掐得“咯咯”作响,脑袋抵在他颈边,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哪怕是梦,这一辈子做一次也足够了。

简陋的山洞中,两人以山神为媒,银甲为聘,明月为证,许下一生不离不弃的诺言。

06

人烟罕至的深山里,两人一马穿行在其中。赵云澜轻轻搂着怀里的人儿往京城的方向赶着,窝在他怀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一袭褐色长衫上微微透出些暗红色的痕迹。赵云澜和沈巍二人逃过张谦的追捕,往南行去,一路上府衙,城镇到处都贴满了通缉他们的告示。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挑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里走。

一路奔波,沈巍身上的伤迟迟不见好转,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沈巍就会发烧,整个人烧的浑浑噩噩的,赵云澜没有法子只好紧紧搂着他,身上冷了就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发烧了便用凉水一遍一遍的帮他擦身降温……他们像两条被困在车辙里的鱼,汲取嘴里的一点泡沫湿润着彼此。

这一路走走走停停过得的着实艰难,赵云澜抬头望了望四周,京城的轮廓若隐若现,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摇了摇怀里的人儿,柔声道“小巍,醒醒。我们到家了……”

后记

平宁五年腊月。赵云澜回京,跪肺石,击登鼓,于金銮殿斥秦霖私吞军功,诬杀忠臣良将,帝震怒,传其进京对峙。六年二月,事渐明朗,朝野纷纷上奏,赵心慈又抗疏为子辩诬,至此龙城一事大白于天下,帝下令斩杀秦霖,恢复赵云澜官职,枉死将士以礼安葬,并命御史往北域一带安抚赵氏旧部。

七月,赵云澜辞官退隐。同年九月,坊间传闻,赵云澜携挚友隐于江南。

数年后,江南的一个小院落里,一个年轻的男人依在树旁,看着一旁扑蝶的小女孩。几名年轻的仆从小心翼翼的跟在女孩儿后面,小心服侍着。

突然女孩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小孩兴奋的高举着手里东西,花着一张脸“爹爹你快看,孩儿抓到蝴蝶啦!”

眼看脏兮兮的孩子马上就扑到身前,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将孩子抱了起来,“允儿,今天有没有想澜爹爹?”

男人身穿一件普通青布短裳,风尘仆仆的像是刚刚结束旅途回来。

小女孩努力的挣扎着,想要避开男人下巴上的胡茬:“巍爹爹,澜爹爹又欺负你最爱的允儿啦!”

男人一把捂住女孩儿的嘴巴,瞪大眼睛,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胡说,你巍爹爹最爱的人明明是我!”

“是我……”小人儿自然是不甘示弱,一把捧住男人的脸颊,睁大了眼睛瞪了回去。

“是我!”

“是我”

“……”

“……”

沈巍含笑看着嬉闹的一大一小,眼里融成一弯春水。

他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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